第 85章水色交融-《大道至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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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得里亚海的风裹挟着咸湿气息,漫过威尼斯的百余座岛屿、千余条运河,在第十天的暮色里酿出几分缠绵的暖意。周苓将画架支在民宿二楼的窗边,指尖抚过微凉的画纸,目光越过窗棂,落在楼下静静流淌的运河上。贡多拉的尖底划破水面,船夫高亢的吟唱混着远处圣马可大教堂的钟声飘来,与岸边咖啡馆的爵士乐交织,成了这座水城独有的交响。
“在想什么?”陈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刚研磨完墨的清冽气息。他将一管新调的浓墨放在画架旁,顺势从背后环住周苓的腰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目光与她一同投向窗外——暮色渐沉,岸边的路灯次第亮起,橘黄色的光晕落在水面,被涟漪揉成细碎的星子,与远处圣乔治马焦雷教堂的剪影相映,正是他们要画的《运河夜话》的雏形。
周苓转过身,指尖轻轻蹭过他沾着墨痕的指腹:“在想威尼斯的水。”她的眼神里带着思索,“从拜占庭时期的商贸枢纽,到文艺复兴的艺术之都,它靠水而生,也因水而困。就像我们的画,要画出的不只是灯光与身影,更是这种‘共生’的本质。”
陈迹眼中闪过赞许。他们此次威尼斯之行,便是为了创作《水城共生》系列画作。这组作品以东方水墨融合西方色彩,试图诠释“水”这一意象在不同文化中的共通性——从贡多拉上看水天一线的开阔,到里亚托桥下观商船往来的繁盛,再到叹息桥畔感岁月流转的沧桑,每一幅都藏着他们对艺术与生命的思考。而《运河夜话》,是这系列的收官之作,也是他们此行心境的凝练。
“动笔吧。”陈迹松开手,退到一旁的画架前。他的画架与周苓的并排,两张画纸却要最终合成一幅完整的《运河夜话》——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创作方式,周苓主绘水中的光影与倒影,以水色的柔勾勒意境;陈迹主绘岸上的身影与建筑,以墨色的劲撑起骨架,最终让水与岸、柔与劲在画纸上完成交融,恰如他们的艺术理念,也恰如他们的感情。
周苓蘸了些淡蓝的颜料,指尖微微颤抖。这不是紧张,而是创作时独有的悸动。她的笔触轻若蝶翼,在画纸下方细细点染,淡蓝的颜料在清水的调和下渐渐晕开,像极了运河水面上浮动的灯光。她特意加了些许钛白,让每一处光晕都带着细碎的反光,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微凉的水波。“威尼斯的水是有灵魂的,”她轻声呢喃,“它记得马可·波罗的归帆,记得提香的画笔,也记得每一对在它身边驻足的人。”
陈迹闻言,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。他蘸了浓墨,手腕一转,便在画纸上方勾勒出两道相拥的身影。那是他和周苓的剪影,线条利落却不失温柔,肩与肩相靠,头与头相抵,藏着无需言说的默契。他没有立刻着色,而是细细端详着周苓的笔触,待她画到光影最盛处,才取了淡紫的颜料,在身影的轮廓边缘轻轻晕染。淡紫与淡蓝在画纸中央悄然衔接,没有丝毫突兀,像岸与水自然相拥,像昼与夜悄然交替。
“你看。”陈迹指着画纸中央的衔接处,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,“我们的身影与水里的倒影,就像我们的艺术。岸上的劲是东方水墨的骨,水里的柔是西方色彩的韵,骨韵相生,才是‘共生’的真谛。”他从事东方水墨创作多年,曾一度执着于传统技法的纯粹,直到遇见周苓——这位擅长西方水彩的女画家,才明白艺术从来不是孤立的,就像威尼斯的水,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。
周苓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灵光。她伸手蘸了点清水,在两人的身影旁轻轻扫过,一道浅浅的水痕顺着画纸流下,恰好与水中的光影衔接。“这样更像真的。”她解释道,“威尼斯的水永远在动,永远在交融,没有绝对的岸,也没有绝对的水。就像艺术,没有绝对的东方与西方,只有相互包容,才能生生不息。”
就在两人沉浸在创作的默契中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哗。周苓抬头望去,只见一艘载着游客的贡多拉失控般撞向岸边的石柱,船身剧烈摇晃,几名游客掉进了运河里。船夫惊慌失措地呼喊着,岸边的人群立刻围了上去,原本宁静的暮色瞬间被打破。
“怎么回事?”陈迹皱起眉头,放下手中的画笔。他快步走到窗边,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,脸色渐渐凝重,“好像是贡多拉的船桨断了。威尼斯的贡多拉船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,很少出这种事故。”
周苓也跟着走到窗边,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。她的目光落在那艘失控的贡多拉上,突然发现船身上印着一个熟悉的标志——那是意大利保守派艺术评论家马泰奥的私人徽记。马泰奥是西方传统艺术的坚定捍卫者,向来反对东方艺术与西方艺术的融合,此前在佛罗伦萨的艺术展上,曾公开抨击过他们的《水城共生》系列“是对西方艺术的亵渎,是对威尼斯历史的不尊重”。
“是马泰奥的人。”周苓的声音有些发紧。她转头看向陈迹,“你说,这会不会是故意的?”
陈迹的眼神沉了下来。他想起出发前,朋友曾提醒过他们,马泰奥在威尼斯艺术界颇有势力,一直视他们的创作为眼中钉,很可能会从中作梗。“不好说。”他沉吟道,“先看看情况。”
混乱持续了近一个小时,落水的游客被救上岸,贡多拉也被拖到了岸边。就在这时,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民宿楼下,抬头看向他们的窗口,目光与陈迹相撞,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。陈迹认出,那是马泰奥的助理。
“看来,我们的创作不会那么顺利了。”陈迹转身回到画架前,重新拿起画笔,语气却带着一丝坚定,“越是这样,我们越要把这幅画画好。我们要用作品告诉他们,艺术的融合不是亵渎,而是传承与创新。”
周苓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不安,回到自己的画架旁。她的笔触依旧轻柔,却多了几分坚定。水中的光影在她的笔下流转,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。陈迹则加重了墨色,将相拥身影的轮廓画得更加挺拔,像在风浪中屹立的威尼斯钟楼,带着不屈的韧劲。
夜渐渐深了,运河上的喧嚣渐渐平息,只有零星的灯光在水面闪烁。两人默契地配合着,时而低声交流,时而各自沉浸,画纸上的场景越来越清晰——岸上的身影相拥,水中的倒影摇曳,灯光与月光交织,水与岸融为一体,分不清哪里是现实,哪里是虚幻。
就在画作即将完成,周苓准备给水中的光影添上最后一笔时,民宿的房门突然被撞开。马泰奥带着几名壮汉闯了进来,为首的正是刚才在楼下挑衅的助理。“住手!”马泰奥的声音充满了愤怒,他指着画架上的画作,厉声呵斥,“你们这种不伦不类的作品,根本不配出现在威尼斯!你们玷污了这里的历史,玷污了西方的艺术!”
周苓猛地转过身,挡在画架前:“马泰奥先生,艺术没有高低贵贱,也没有国界之分。威尼斯之所以能成为艺术之都,正是因为它包容了不同的文化与艺术形式。你凭什么否定我们的创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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